星期日, 11月 25, 2012

齊澤克:為什麼奧巴馬不單是一個『人性化的布殊』?

齊澤克:為什麼奧巴馬不單是一個『人性化的布殊』?


by Slavoj Zizek

Translated by 翻譯:Lai Chun Fu Barco, Joseph(齊澤克學會 Zizkek Society)




聯繫我們 Contact us:

Email = KantHegelZizek@Gmail.com

Facebook = http://www.facebook.com/ZizekSociety

豆瓣 Douban: http://www.douban.com/group/334176/

Google+ = Kanthegel Zizek



備註:原文作者齊澤克在《衛報》所登文章,齊澤克學會(http://www.facebook.com/ZizekSociety)會定期從歐洲研究院(EGS)的翻譯名單中抽出對香港社會有重大含義的文章翻譯,EGS翻譯團隊致力將歐陸當代思想翻譯到所有主要語言;本文譯者:Lai Chun Fu Barco, Joseph (CUHK 13', Philosophy)




奧巴馬是如何成功連任?



哲學家梅尼(Jean-Claude Milner)最近提出一個新的階級概念「維穩階級」:它們不是以往的當權階級,而是所有執著既有社會、經濟、和政治的連續性秩序的一群人。他們在面臨「改變」的時候,只希望通過「改變」來維持「不變」。


今天,已發展國家中的選舉任務就是贏取維穩階級的支持,而奧巴馬的成功正正是因為他沒有被認為是「激進改革者」;這贏取了維穩階級的信任,繼而贏取了選舉。大多數的選民,因為推卻共和黨市場和原教旨主義者所擁護的極端改革方案,所以支持奧巴馬。


但長遠而言,這足夠嗎?在他的《「文化」的定義的芻議》之中,英國的偉大保守詩人T. S. 艾略特寫到,當我們只能在「異端」和「非教徒」之間二擇其一,要令宗教存活的唯一方法就要脫離[教會]這條腐屍,離開建制、成立獨立派系。西方社會現正渴求出現一個這樣的方法帶領我們擺脫眼前害人的危機:而奧巴馬明顯沒有完成這個使命。大多數人對奧巴馬政權之所以失望正正就是因為他選舉口號中的「希望」結果只證明了建制在溫和的改變下得以延續。



那我們應否拋棄奧巴馬?



難道他只是一個「人性化的布殊」?某些跡象指向這個悲觀想法以外的其他東西:雖然他在「醫療改革」中的種種細節上一再妥協,到最後變成基本上沒有改變,但立法過程中的爭論卻甚有意義。一個偉大的政治藝術就在於堅持了一個成功衝擊霸權意識形態核心的特殊要求──縱使[在執行上]完全傾向「現實主義」、可行和合法的[妥協]立場。醫療改革就是朝這個方向的一步棋:要不然,怎麼解釋它在共和黨陣營中引發的恐慌和怒火呢?歸根究底,這些改革成功觸動了美國意識形態巨塔的核心神經線:選擇的自由[freedom of choice]。


奧巴馬的醫療改革有效地轉移了全國大量群眾的關注焦點──[美國人關心的題目] 從不可靠的「自由」轉移到誰「付錢治病」的擔憂之上。能夠把醫療保障視為生活的必需品,有如我們不用擔心如何選擇水電供應商一樣,意味著人們可以獲得更多時間和精力來投入生活的其他方面。這讓我們學習到,只有當背後存在一個複雜的法律、教育、倫理、經濟等等條件的隱藏的複雜網絡,[所謂]「選擇的自由」才能運作。這就是為什麼像挪威這樣的[福利]國家──作為「自由選擇的意識形態」的反面──應該被視為模範:即使所有社會參與者都遵從基本的社會契約,並且社會建設項目均在[集體]團結的精神底下制定,但同時擁有非凡的社會生產力和活力;這推翻了我們一般認為這種[福利]國家必然是停滯不前的誤解。


在歐洲,建築物的底層都是「第零層」,所以上一層就是「第一層」;但在美國,街道上的樓層已是「第一層」。這個微不足道的差異標明了深遠的意識形態差距:歐洲人清楚的理解在數算之前(在決策或選擇之前),就已經有一個傳統的基礎,一個「第零層」的設定,而它是不可被計算在數算的一部分。但在美國這片歷史傳統薄弱的土地情形則不一樣,美國人相信可以將歷史揉去而直接進入「自我立法的自由」當中。美國需要學習的就是要將「自由選擇」背後的基礎納入在其意識形態的思考裡。


奧巴馬經常被指責「分化美國人民」而沒有「找尋兩派共識」的解決方案——但假如我說這正正是他的美德呢?在面臨危機之際,我們往往要迫切地分立「保守舊制與尺度的一方」與「意識到有必要改變的一方」。這樣的分立,不是投機的妥協,卻是唯一指向真正團結的道路。當「鐵娘子」(Margaret Thatcher,撒切爾夫人,或香港譯戴卓爾夫人)被問及她最大的成就時,她不假思索答道:「新工黨。」她的確說對了:鐵娘子的勝利在於她的政治敵人都採用了她的基本經濟政策。真正的勝利就是當敵人開始運用你的語言,因為你的概念建構了整個領域的基礎。今天,當新自由主義霸權正在明確地瓦解,我們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往相反的方向重覆鐵娘子的舉動。


「高明的反諷者」(Yurodivy)是東正教版本的神聖傻瓜,通過佯裝瘋癲傳播危及權力的言論,避免直接引發殘暴的[鎮壓]反應。難道美國大亨特朗普(Donald Trump)在選舉後所發的微博不正正像一個神聖傻瓜的言語?「讓我們拼了老命去制止這個龐大而嘔心的不義!這場選舉絕對是次貨和做大戲。我們不再活在民主國家!我們不能夠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們應該到華盛頓遊行,去阻止這場鬧劇。這個國家需要一場革命!」


即使特朗普在任何意義下都不能算是激進左翼,但我們很容易從他懷疑「資產階級的形式民主制」的微博當中察覺到他的基進思想:多餘且無關痛癢的自由遮蓋了背後的精英階級力量,它們透過徹底支配和操縱傳媒讓社會屈從於他們的意志。這裡我們看到一粒真理的種子:我們的民主制度實際上必須被重新發明。每一個開端都應該朝向這個目標發展──即使它只是一條將真理的陽光照射到奧巴馬第一任期內的細小裂縫。但是我們的任務就是在奧巴馬連任期間持續施壓,使得那條屬於真理的裂縫撕裂和擴大。